天空的阉割:创造神与怪物的行为

克罗诺斯对父亲乌拉诺斯的阉割,手持盖亚的镰刀。

根据《神谱》,克罗诺斯在盖亚的鼓动下阉割了乌拉诺斯,开启了泰坦时代。

 

在世界的开端,奥林匹斯众神之前,主宰着自然的原始力量,盖亚——大地之母,以及覆盖她的星空乌拉诺斯,构成了第一个神圣的组合。通过他们不断的结合,诞生了一整代强大的存在:十二位泰坦、独眼巨人和可怕的百臂巨人。然而,这场创造性的爆发将导致希腊神话中记录的最暴力和决定性的事件之一(Graf),这是一场叛乱、阉割和颠覆的行为,将永远改变宇宙的平衡。乌拉诺斯被他的儿子克罗诺斯阉割,不仅仅是父亲被杀的行为,而是宇宙的切割,分离了天空与大地,结束了一个无法控制的创造时代,开启了一个以恐惧和暴力为基础的新秩序。这一黑暗的叙述,主要通过赫西俄德的神谱(Scully)传承给我们,成为神代更替的基石。

 

叛乱的行为与其黑暗根源

故事以一场厌恶的行为开始。乌拉诺斯厌恶他的孩子们。他将他们视为对自己统治的威胁,因此在他们出生后不久,就将独眼巨人和百臂巨人藏在地球深处的塔尔塔罗斯,给他们的母亲带来了难以忍受的痛苦。盖亚在被囚禁的孩子们的重压下,决定采取行动。她用钢铁制造了一把巨大的镰刀,并召集其他自由的泰坦兄弟姐妹,帮助她惩罚父亲的恶行。所有人都犹豫不决,充满恐惧,只有一个例外。克罗诺斯,最年轻且最有野心的,勇敢地接受了挑战。盖亚把镰刀交给他,并向他解释了她的计划,一个基于背叛和埋伏的计划。果然,母子联手导致了父权的颠覆(Akçeşme)。

于是,当乌拉诺斯因爱欲而靠近盖亚时,克罗诺斯藏身于埋伏中,猛冲而出,果断地割掉了父亲的生殖器,将其扔回海中。这一暴力行为,即乌拉诺斯的阉割,不仅仅是一个象征性的手势;它产生了直接而可怕的后果。从滴落在大地上的血液中,诞生了复仇女神厄里倪斯、巨人(Dirckx)和蜜蜂女神梅利亚德斯。阉割的行为如此粗暴而具体,使许多研究者质疑它是否反映了真实的、被遗忘的仪式。这样一个形象如何能被人类想象所捕捉?一项现代的历史研究(Nacchia等)显示,这种做法在不同文化中普遍存在,常常作为惩罚或屈服的行为。一些学者大胆假设,这个神话可能反映了一种古老的现实,或许是对战争俘虏施行的仪式,正如某些非洲部落使用仪式镰刀阉割敌人一样。

然而,这个故事在古代世界并不独特,因为它与东方的神话,特别是赫梯人的神话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在赫梯神话中,神祇库马尔比(相当于克罗诺斯)攻击他的父亲,天空之神阿努(相当于乌拉诺斯),咬住他并割掉他的生殖器,吞下去。这一平行叙述暗示了可能的文化交流和对继承、丰饶与权力的共同关注。乌拉诺斯对孩子们的仇恨以及将他们囚禁在塔尔塔罗斯的行为,最终武装了克罗诺斯的手,这在叙述中是一个中心主题(Tsili等)。因此,阉割的神话不应单独考察,而应作为一个更广泛叙述网络的一部分,试图解释从原始、混沌的神圣秩序到更有结构的现实的转变,尽管这种现实并不更少暴力。克罗诺斯的行为,尽管受到盖亚的煽动,却是对宇宙秩序的绝对挑战(Wade),释放了连他自己最终也无法控制的力量,正如他后来的同样悲惨的命运所证明的那样。《神谱(Athanassakis)仍然是我们了解这些宇宙冲突的主要来源。

 

血的遗产:无尽的暴力循环

克罗诺斯的胜利是短暂的,建立在一个将永远追逐他的行为之上。在阉割乌拉诺斯之后,泰坦们从塔尔塔罗斯中释放了独眼巨人,并宣布克罗诺斯为宇宙的新统治者。然而,通过暴力获得的权力,带来了被推翻的恐惧。几乎立刻,克罗诺斯就显示出他与被推翻的父亲并无二致;他再次将独眼巨人和百臂巨人囚禁在地球深处,暴露了他的暴虐本性。乌拉诺斯的血的遗产并不仅限于从大地中涌现的怪物。由父亲被杀的行为所生的厄里倪斯,成为了永恒的惩罚女神,毫不留情地追捕任何对家庭,尤其是对父母施加暴力的人。他们的存在是对任何暴力行为,尤其是家庭暴力,永不被宽恕的持续提醒。

克罗诺斯在获得绝对权力后,娶了他的姐妹瑞亚,开启了泰坦的统治。然而,来自父母盖亚和受伤的乌拉诺斯的预言一直困扰着他。有人告诉他,他的一个儿子将会推翻他,走上他的老路。被恐惧和偏执所蒙蔽,克罗诺斯采取了更为可怕的解决方案:他决定在瑞亚生下孩子时将他们吞下。埃斯提亚、德墨忒耳、赫拉、哈迪斯和波塞冬,所有的孩子都被囚禁在父亲的肚子里。乌拉诺斯的阉割开启了一个无法停止的暴力循环,儿子重复并加剧了父亲的罪行。然而,绝望的瑞亚设法救下了她的最后一个孩子——宙斯,给克罗诺斯一个包裹着石头的婴儿,让他吞下。宙斯在克里特岛的成长,远离父亲的视线,为这场神圣冲突的下一个、更加毁灭性的篇章做好了准备:泰坦战争。克罗诺斯的行为,最初看似是对暴君的解放叛乱,最终证明只是更为严酷的暴政的前奏,证实了暴力只会产生更多的暴力。

 

最终对决与新秩序的诞生

克罗诺斯的偏执,源于对父亲的背叛,已将他的统治转变为恐惧的监狱,他自己既是看守者,也是孩子们的囚室。然而,命运,正如他拼命想要逃避的,早已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宙斯,那个因瑞亚的聪明才智而逃脱父亲贪婪的儿子,在克里特岛长大,接受了女神阿玛尔忒亚的养育,并受到库里特人的保护,他们用盾牌的撞击声掩盖了他的哭声。这是未来国王的无声成长。当他成年后,在女神密提斯的引导下,他回到争取不仅是权力,还有他兄弟们的自由,开始了这场宇宙悲剧的最终行为,这一切始于乌拉诺斯的阉割。宙斯成功地让父亲喝下了呕吐药水,迫使他反向呕吐,首先是石头,然后是他吞下的所有孩子。赫拉、波塞冬、德墨忒耳、哈迪斯和埃斯提亚再次重见天日,成年并准备复仇。冲突已然不可避免。

接下来发生的是一场巨大的战争,泰坦战争,这是一场持续十年的冲突,震撼了宇宙的基础。一方面,泰坦们在克罗诺斯的领导下,驻守在奥斯特里山,代表着旧的、原始的和暴力的秩序。另一方面,年轻的神祇们,奥林匹斯众神,以宙斯为首,从奥林匹斯山出发,争取新的开始。战斗势均力敌,任何一方都无法获得优势。此时,宙斯在盖亚的建议下,做出了一个将决定战争的战略决定。他下到塔尔塔罗斯,释放了独眼巨人和百臂巨人,这些被乌拉诺斯和克罗诺斯囚禁的被遗忘的泰坦兄弟。通过这一行为,宙斯不仅赢得了强大的盟友;他证明了自己与前任不同,是一个纠正过去不公的领导者,而不是延续它们。作为感激的表示,独眼巨人为众神锻造了强大的武器:宙斯得到了雷电、闪电和雷声,波塞冬得到了能震动大地和海洋的三叉戟,哈迪斯得到了使他隐形的头盔。百臂巨人用他们的一百只手向泰坦们发起了石头的雨。平衡终于倾斜。宙斯的雷电力量无与伦比。泰坦们被击败,宙斯将他们扔进了塔尔塔罗斯,正是他父亲囚禁兄弟们的同一黑暗之地,从而完成了惩罚的循环。克罗诺斯,这位害怕继承的神,最终遭遇了他所逃避的推翻。

胜利后,三兄弟宙斯、波塞冬和哈迪斯分配了世界,建立了一个新的、稳定的等级制度,结束了暴力继承的时代。宙斯掌管天空,波塞冬掌管海洋,哈迪斯掌管冥界,而大地则保持共同。奥林匹斯时代已经开始。然而,回顾这一切宇宙事件的链条,显然乌拉诺斯的阉割不仅仅是一个王朝争斗的开始。这是一个深具象征意义的行为,开放于多重解读。从宇宙的角度看,乌拉诺斯与盖亚的暴力分离是创造我们所知世界的必要条件。在那之前,这两种原始力量是结合在一起的,阻碍了诞生和发展。阉割创造了天空与大地之间的空间,使光明、生命和秩序能够从混沌中浮现。这是从毁灭中诞生的创造。这个悖论最惊人的证明是维纳斯的诞生。乌拉诺斯的生殖器掉入海中,形成了泡沫,从中诞生了美丽、爱情和丰饶的女神。从最可怕的暴力行为中,诞生了绝对的美,证明了存在本身的二元性,生命与死亡、创造与毁灭是紧密相连的。由血液在大地上诞生的厄里倪斯和由海泡沫中诞生的维纳斯,构成了同一枚硬币的两面:从同一宇宙创伤中产生的黑暗与光明。

在心理层面上,这个神话是对俄狄浦斯冲突的永恒寓言,儿子与父亲权威之间的原型斗争。克罗诺斯体现了新一代推翻旧一代的雄心,而他后来的偏执反映了篡位者的焦虑,意识到他为获得权力而使用的暴力也将反过来用在自己身上。时间(克罗诺斯)最终吞噬一切,甚至是他自己的孩子,试图永远阻止变化和继承。因此,乌拉诺斯的阉割神话超越了简单的古老故事的界限。它是希腊神话(Graf)的一个基本神话,提出了关于权力本质、暴力遗产和通过毁灭实现创造的永恒循环的重要问题。这是一个关于如何从混沌中诞生秩序、从黑暗中诞生光明、从野蛮中诞生美的故事。乌拉诺斯的呐喊可能在千年之前就已沉寂,但它的回响仍在教导着关于塑造神灵世界和人类灵魂的黑暗力量。

 

参考文献

Akçeşme, B. (2023). 赫西俄德神话中的父权神系中的子宫嫉妒痕迹。伊诺努大学国际社会科学期刊

Athanassakis, A. N. (2022). 赫西俄德:神谱、工作与日盾。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出版社。

Dirckx, J. H. (1996). 持久的神话。美国皮肤病理学杂志, 18(6), 657-660。

Graf, F. (1993). 希腊神话:导论。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出版社。

Nacchia, A., Lombardo, R., Tubaro, A., & De Nunzio, C. (2023). 从恐惧到治疗:人类阉割的历史。国际泌尿历史杂志, 2(2), 44-50。

Scully, S. (2015). 赫西俄德的神谱:从近东创世神话到失乐园。牛津大学出版社。

Tsili, A. C., Benekos, T., & Argyropoulou, M. I. (2024). 古希腊的泌尿生殖系统:历史视角。放射学报, 02841851241250346。

Wade, J. (2019). 被阉割的神与他们的阉割崇拜:复仇、惩罚与精神至高无上的追求